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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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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神……

赴約一個早已決定了的約會,怎麽能算是放袁紹的鴿子呢?

無外乎便是先來後到罷了。

讓陳宮前往鄴城和袁紹解釋這個遲到的緣由,或許也可以趁機先打探一番鄴城那邊的動向。

在曹操和陳宮的心照不宣之間,這趟鄴城之行的額外目的已完成了交托。

無論是因為他們此刻已和袁紹擁有相當的地盤,還是為了減少和鄴城朝廷之間的嚴格捆綁,讓他們處在更為有利的位置,推遲曹操親自前往鄴城的決斷勢在必行。

不過陳宮在動身前往鄴城之前還是提醒曹操道:“上一次沈亭會見,喬燁舒並未打算對您動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在彼時非要拿下豫州的話沒有太多的優勢,反而會同兗州之間有了過長的接壤地界,不如像她在去歲所做的那樣在平定蜀中叛亂的同時拿下幽州。可今年……”

“今年的情況不太一樣。”

曹操道:“你的擔心我也清楚。劉景升原本可能還有些觀望的想法,但隨著此次協助揚州方向出兵,必定已經站定了立場,徐州北部也隨著淮河對峙的結束徹底落入她的手中,這樣一來,她若是想要攻占豫州,其實遠比先拿下冀州青州容易。”

最容易促成這種想法的,是豫州在曹操手中的年限還不夠長。

這一點很致命。

就算這並不意味著此地的民眾會對去年死於戰禍的袁術抱有多少留戀之情,曹操對此地的掌控也確實不到位。

何況豫州沛國的倒戈其實是很微妙的。

他們可以因為覺得在曹操的手下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同樣可以因為喬琰在此刻表現出的強勢而選擇再一次變節。

這並非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曹操對此從來沒有什麽不切實際的認知。

但陳宮很想說,他擔心的根本不是喬琰趁著會面拖住曹操的同時進攻豫州,怕的是當日的“相送十裏”會以一種直接將人綁架到虎牢關之內的形式演繹出來,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曹操能決定是否要觀望的了。

可想想喬琰的行事風格裏雖有些強盜做派,卻好像並不體現在這種方式上,陳宮又將這不必要的擔心給收了回去,只回了句“府君心中有數便好。”

與其擔心這個,他還不如擔心在抵達鄴城後他要如何為曹操和袁紹交涉。

他上一次前往鄴城的時候,正是兗州士人決定推曹操從原本的東郡太守上位兗州牧之時。

彼時的長安還在董卓的統轄之下,相比於長安,鄴城朝廷的名望無疑要更高,有此優勢,同時手握二州又有天子在手的袁紹說是風光無限也不為過。

但如今,這種當年的風光卻成為了他不得不面對的災厄。

隨著喬琰的步步緊逼,陳宮帶入一下袁紹的位置都覺得,他此刻正遭受著莫大的壓力,故而急於通過一出聯盟讓這個集結在鄴城朝廷周遭的隊伍龐大起來,以便分攤從幽州、太行山脈以西、徐州各個方面發起的威脅。

曹操卻忽然在此時說什麽不去鄴城,大概對袁紹來說是件難以忍受之事。

以袁紹的脾氣,他只怕是要甩些臉色給他們看,或者是借機挑唆兗州內部不滿於曹操的勢力給他們造成些麻煩了。

可那又如何呢?

在這場以天下為賭註的棋局中,既然以曹操此刻的條件,絕不可能取代袁紹或者喬琰之中的任何一方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那麽陳宮就一定會助力他成為一個——

最成功的“盟友”。

也是一個最成功的旁觀者。

袁紹哪裏會想到,自己邀請曹操前來鄴城的邀約居然會遭到拒絕!

在曹操那消息傳來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卡殼了好一會兒,才從下屬來報中的“曹操因為虎牢關之約暫時不能前來”中反應過來。

身在此地的許攸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下一刻他就看到袁紹一把將面前的文書給砸了出去,幾乎是以拍案而起的姿態站了起來。“赴約?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袁紹連等待曹操抵達鄴城後該當以何種方式招待於他都想好了,甚至已將與曹操商定將曹昂留於鄴城為官、迎娶袁氏女的計劃在嘴邊演練了數次,可他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比起喬琰取得了攻占徐州北部的勝利,還要像是一個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畢竟,徐州北部的易主只是丟了半個州而已,可若是曹操直接選擇倒戈到長安那頭去,卻幾乎是將兩州的地盤送到喬琰的手中了!

袁紹不會連這點算術都算不清楚。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袁紹甚至沒管有人在場,已暴怒喝道:“曹阿瞞何敢如此欺我!”

眼下的局勢裏他確實不是喬琰的對手,但他自忖自己的實力和曹操相比卻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若是趁著喬琰剛剛出兵未回之際先將曹操給解決了,也未嘗不可!

就算拼了個兩敗俱傷讓喬琰來上一出黃雀在後,也總好過受這等窩囊氣。

“明公不必這般生怒,”許攸開口說道,“曹兗州既讓其謀主親自前來與明公交代此事,並不是要倒戈過去的意思。”

這個舉動還是有些微妙的。

倘若曹操真有要因徐州之變,袁紹這方的優勢進一步削減,便要直接倒戈到長安朝廷那頭去,他大可以用更加敷衍的方式來應對袁紹。

到時候袁紹對他出兵,他也正好在發兵抗衡之前完成陣營的轉換。

如此一來,連換個立場的理由都有了。

可陳宮一來,與曹操親自前來解釋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審配在旁補充道:“我讚同子遠的看法,既然是陳公臺到了,明公不如聽聽看他的說法。與其說這是曹孟德對鄴城天子不敬,對明公持有敷衍之心,不如說他這是要給自己謀求到更多的利益。”

曹操是多精明的一個人,若是說他會在這等情形下還因為袁紹的一句邀約直接送上門來,那才不像是他會做出的事情。

袁紹遲疑地站在原地沈吟了片刻。

剛獲知曹□□約的憤怒在重新思忖他和曹操此刻的地位後逐漸收斂回去了幾分。

眼下曹操還願意讓人來做出的解釋,竟的確已是對他的“優待”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心中很難不對自己此刻的境遇感到一種發洩不出的憋屈,卻還是一邊讓人將那封被扔出去的書信撿回來,一邊讓人將陳宮給請進來。

不過當陳宮踏入此地的時候,依然不難從袁紹的臉上看到未曾徹底消退的不悅神情。

他徐徐朝著對方行了一禮,開口道:“曹兗州令我向袁青州陳說三件事。”

袁紹有一瞬的楞神。

他本以為陳宮會上來就為曹操的爽約而致歉,將這致歉的理由給擺在臺面上,卻沒想到是這等不卑不亢的開場白。

但袁紹必須承認,陳宮走出了一步相當正確的棋。

這句“陳說三件事”已經成功勾起了袁紹的好奇心。

他坐定在上首,看著陳宮這張乍看起來剛直率真的面容,不由已在心中羨慕了曹操幾分。

陳宮何止是一個合格的謀士,也將兗州境內的一個個士族人才帶到了曹操的面前,若無陳宮相助,曹操絕不可能在兗州境內立足得如此容易。

可若要陳宮說的話,這原本就是一出雙向選擇,且看看辛毗等人在袁紹麾下是何種如履薄冰的處境便知道,就算占據兗州的是袁紹,他大概率也不會投效在對方的麾下。

這種對袁紹種種行事作風的鄙夷被潛藏在了陳宮鎮定的神情之下,在聽到袁紹示意他說來詳情後,陳宮說道:

“其一,眼下各州所遇處境相似,若與長安朝廷必起爭端,不如將戰場選定在冀州。”

陳宮這頭一句話就差點沒讓袁紹氣出個好歹來。

他這話說的幾個意思?讓交鋒戰場選定在冀州?

陳宮面對著袁紹質問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回道:“天子在鄴,冀州有變之日,鄴城朝堂官員、河北世家必定竭力來援,反觀兗州地界有不服膺於曹兗州之人,豫州汝南尤念故主,一旦生變,或於日間局勢已不可控,勢必重蹈徐州覆轍。”

“反觀冀州之地有太行山為屏,並州那頭大批兵卒出動不易,北部幽州調兵容易,運糧卻難,若自河間到渤海防線齊備,或還有反攻幽州機會。且幽州兵將謀臣大多年少,去歲公孫伯圭身死,高將軍戰敗,或能助長其驕兵之氣,正是我方之機會所在。”

“然若欲達成此目的,兗州豫州便絕不可對司隸輕易露怯,以防為其趁虛而入。故而我家府君選擇應邀而去,顯我方聲威,不宜因鄴城共聚之說將其推遲。”

袁紹:“……”

陳宮的話中明明句句都是在對他的褒獎,尤其是說什麽兗州內部有不服從曹操的人、豫州汝南同樣有不聽話的,反觀冀州卻能做到勠力同心,他卻怎麽聽都覺得渾身難受。

尤其是說去年的冀州一方戰敗可以助長對面幽州子弟的驕傲自滿之氣,袁紹就不免想到為了贖回高覽和辛毗而交出去的田豐家人。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陳宮說的有一句話是對的——

若要讓兗州豫州不會如同徐州一般,在猝不及防之間就被選定為戰場,又快速地完成了易主的轉換,那就必須讓這二州對外表現出更加強勢的姿態,而不是像原本的徐州一般於數年間始終處在南北僵持的局面下。

陳宮朝著袁紹看去,已繼續說了下去,“其二,曹兗州此行絕不只為交戰爭取優勢,也為保民。”

袁紹擰起了眉頭,開始思索早年間是誰跟他說的陳公臺“智遲”,眼前這位的表現分明就是一等一的詭辯。

陳宮答道:“如今已進三月,今歲天象如何已不難看出端倪,敢問袁青州,以眼下情形來看,今年是否又是個大旱之年?”

這一點顯然不是袁紹從主觀意願上能改變的。

見袁紹頷首,陳宮便接著說道:“昔年洛陽百萬之眾,隨移都而外遷,以至兗豫二州多有承載彼時流民之職,數年間田舍儼然,民有所依,然值旱災連綿,洛陽重建,又有回流之趨勢。袁青州居於鄴城許不覺察此事,我等卻看得明白。”

“如曹兗州不能以強勢之態、養民之心,令其勿因洛陽景象日新而遷返,不出一年,二州民眾削減十之二三,洛陽民眾不說重回百萬,也當有七八十萬之多。使喬燁舒募兵其間,得精兵五萬,雖有山川河道阻隔也可長驅直入,屆時兗州危矣。”

“虎牢關之會,勢必於此事上有所商榷,此為利益要害,還望袁青州見諒。”

這一番話,袁紹同樣無法做出辯駁。

洛陽重建之時吸引民眾入境,自打去年開始已是如此。

若非這等百姓回流的趨勢,喬琰也不必讓荀彧這等治世之才替她坐鎮於洛陽,又在數日前因司馬防不能在此地管控流民,令陳登對其做出接替。

曹操到底要如何從喬琰的手中爭取下來一批民眾,不令其因今年的旱災而做出遷移回返的舉動,在陳宮的話中並沒有明說,袁紹也對此一無所知,但這誠然是必行之舉。

總之,曹操回返鄴城不能拿到什麽阻止民眾外流的好法子,但他若是往虎牢關走一趟,和喬琰在這出會面間有所博弈,卻或許可以。

“其三,是曹兗州希望我向您私下說的一句話,以證明他此刻並無倒戈之心。”

陳宮這句鄭重其事的說辭和他隨即朝著四周看去的目光,讓袁紹不得不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去。

許攸和審配對視了一眼,都不太明白陳宮這葫蘆裏是要賣個什麽藥。

先前的兩個緣由,按說也得算是軍事機密,都未曾對他們做出隱瞞,卻非要在這第三條緣由上有所藏匿。

不過他們還是知情識趣地先退了下去。

令他們覺得有些意外的是,不過半盞茶的工夫,袁紹便已重新召人入內,而後令人以對待貴客的身份將陳宮給送回兗州境內。

在袁紹先前還因曹操的拒絕而震怒的臉上,哪裏還能找到任何一點潛藏的不忿,分明只有一片爽朗的笑意,像是聽到了什麽對他而言的大好消息。

許攸問道:“不知那陳公臺是向明公告知了何事?”

“也算不上是個好消息,”袁紹回道,“應該說這是一條曹孟德緣何站在喬燁舒對立面的解釋。”

許攸依然有些疑惑,到底是何種緣由能讓袁紹對此深信不疑,甚至轉而開懷,可惜袁紹好像並沒有將其說出的意思。

倒是同樣困惑於此事的陳宮隨行下屬朝著他問出這個問題後,從他這裏得到了一個解釋。

“我說,喬燁舒或非漢臣,若貿然倒戈,只怕大漢基業頃刻崩塌,故而曹兗州需與之親自一會,看看故人是否還是那個故人。”

下屬好奇了:“可這話為何要背著其他人,只同那袁青州說出來?”

陳宮回道:“袁本初會將這話四處宣揚嗎?”

他只會在心裏偷著樂罷了。

那麽這話也就不算曹操這邊給喬琰做出了妄加推斷。

都說了,他們兗州豫州勢力,現在要做一個合格的旁觀者,現在就是在恪行此事。

陳宮想到這裏的時候掀開了車簾朝著外頭看去,正見鄴城郊外的田地因長久的缺水,在這本該春意盎然之時,也表現出了好一派幹涸荒廢的狀態,又不免嘆了口氣。

說是說的旁觀者,卻也總該還有另外的一條破局之道才是。

但現在,他是將袁紹給說服了不錯,卻真的能找到對抗喬琰之法嗎?

這在目前好像還是個近乎於無解的問題……

“或非漢臣”四個字既是對喬琰的指控,又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褒獎。

唯有令人束手無策之人才會被擡高到這樣的地步,作為一種暫時不能倒向她的理由,而不是將其作為討伐她的罪名,用在正面交鋒之間。

這又顯得……何其可悲!

這出發生在鄴城的對話並未被喬琰獲知。

誠如曹操和陳宮的判斷,她並未打算對那虎牢關之約繼續推後,或者行爽約之舉。

但在折返回到洛陽之前,她還需要對揚州徐州地界上的事項做出一些收尾。

雖然與孫策相關的事情都已落幕——孫策本人已下葬安眠,孫策的家人已經大多出發北上並州,孫策的部將基本已經被她安頓在了合適的位置,造成他身亡的吳郡四姓和涇縣山越也都已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並不意味著這裏的其餘事情都已可以全盤交給下屬來處置。

一方面是官職的委任。

在得到了長安這邊的正式敕封後,喬琰仍需對幾個放在重點位置上的角色進行一番考校問詢,以確保其能在她不在此地的時候也照舊替她做到應盡的職責。

尤其是幾個在刺史和別駕位置上的。

司馬防在司隸被撤職後,司馬朗也緊急拿著那份委任朝著揚州趕來。

身為世家子弟的司馬朗心知肚明這出權力交替之中的潛規則,也當即投身到了和張昭這位揚州刺史的磨合之中。

而徐州那頭,周瑜、魯肅和龐統的組合隨著周瑜北上回返徐州正式運轉了起來。

得虧袁紹沒有這麽想不開讓青州方向趁機襲取徐州,否則大概率要被這個年輕的組合用來做新官上任的磨刀石。

又有賈詡這個老謀深算的家夥在旁看著,喬琰真是一點都不必對此感到擔心。

所以剩下的也就是另外一個方面的事情了。

那就是揚州境內的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還需要由她來做出個收尾處置。

當然說這是奇形怪狀的東西可能也不是那麽禮貌。

應該說這是東漢末年的奇人異士?

相對偏僻的地理環境便容易產生一些相對蒙昧未開化的民眾,所以在中原因黃巾之亂而對太平道的諸多打擊後,益州那地界上會依然盛行著太平道,而這揚州地界上也有其宗教特色產物。

“道士於吉乃是出自徐州瑯琊,但其在早年間就已經從徐州轉道來到了揚州,在這吳會之地建立精舍,燒香誦讀道家典籍,效仿昔年張角所為,制作符水來治病。不過大約是因為中原地界上對黃巾餘黨的打擊,其行事向來收斂。”張昭說道,“當然,雖有收斂,其掌握神異之術的傳聞還是在揚州地界上多有流傳,以至於民眾多將其視為救命稻草。”

“相比於作風有似於匪寇的山越,高高在上的揚州世家,於吉此人既有名士風範又算平易近人,以至於成了吳會間有似於神仙的存在。”

想到昔年喬琰對於黃巾勢力的剿滅和理論駁斥,張昭猜測她是很不喜歡於吉這樣的存在的。

不過此刻從喬琰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她對於此人的態度。

見她頷首示意自己說下去,張昭便接著說道:“另外一位在揚州地界上多有盛名的神仙居士名為左慈,此人乃是揚州廬江郡人士,多年間行游於江北,自號烏角先生。聽聞其明曉五經六甲,兼通星緯之道,有神通異能,可惜我也並未親眼見過。”

“據說在廬江曾經有貴客設宴,宴席之上有人說還缺一松江鱸魚,左慈便當場索要了一只銅盤裝水,就地垂釣釣出了鱸魚,隨後又變出了益州的生姜作為調料。又有人曾經與之結怨,意圖將其拿下,卻見其遁入了墻壁之中不見了蹤影。”

“如果說於吉的本事我還能從昔年張角的舉動中看出一二,這位左慈倒是……”

喬琰接話道:“你覺得他像是個方外之人?”

張昭搖了搖頭,“子不語怪力亂神,可他實在像是有些神通。”

喬琰笑道:“可惜這大多也不過是些障眼法罷了。”

雖然現今還沒有魔術這等明確的說法,但左慈顯然是個中好手。

“神仙讖緯之學,陰陽律歷之說,看似頗有個中妙處,然我只信日月運轉之間的必然規律,而非是這等無中生有的花招。”

“替我傳一道指令下去吧。”

喬琰垂眸沈思了片刻,想到這些被記載在史書上的方士大多能和化學牽連在一處,或許有能用到他們的地方,便並不打算對其下死手誅殺,而是打算先給他們尋個去處。

她朝著已將筆墨放置於面前的張昭說道:“令人告知於吉、左慈——揚州之地,往日遠於朝堂,而今不然,自江陵至丹徒,舟行之速不過兩日功夫,遲早令此地再非囚徒遠放,山高民勁之所。我給他們二人限期三日,若我再於揚州地界上聽聞此二人消息,立斬不赦,若其願意南下而走,我還可為其出一份路費。”

“萬望他們,好自為之。”

張昭遲疑著落筆寫下了最後一個字,有些想對喬琰發問,若按照她這般來說的話,會否讓這些方士好手前來戲耍於她,若是讓他們得手的話,難保會對喬琰的威名有損。

可眼看喬琰這般篤定的樣子,想到她在徐州揚州兩地戰事中做出的種種表現,張昭又覺得還是先按照她所說的去做再說。

那於吉倒是真在見到這條消息後消失得很快。

他原本擅長的也就是和張角一般用售賣符水這樣的方法包裝自己,並未比別人多長一個腦袋,若是喬琰真要用硬辦法來把他砍了,就像她當年無所顧忌地對上張角等人的情況一樣,他是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的。

山越,喬琰說殺就殺;吳郡世家,喬琰說流放就流放。

難道他就會有所例外嗎?

與其去嘗試跟一個絕對不信此道的人宣傳道法,落個身首異處的結果,還不如趕緊領了路費走人。

喬琰給他們提供的也確實不是一條斬盡殺絕的路子。

南下實際上是很適合於吉這樣的道士的。

南邊的交州刺史張津就是個標準的道教信徒,甚至讓其下屬都必須戴著紅頭巾和他一起誦念道法,於吉若是到了他的地盤上,必定能夠得到一番熱情的款待。

所以他當即就收拾好了包裹,打著南下傳道的由頭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但另外一位被喬琰勒令離開揚州的左慈,就沒有那麽聽話了。

他已打定了主意,非要給喬琰一個好看!

像是左慈這等習慣於將人騙得團團轉的,雖覺得喬琰表現出的強勢,若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殺他,他還真不一定跑得掉,還是打算先找回個場子來。

起碼也得先打擊掉喬琰的自信,這才能讓他維持住自己這神仙中人的體面。

於是才在那告示對外張貼出去不久,他就宣稱將會於喬琰在富春江邊的酒樓上會面,以真正的神仙之術證明,要想將他從揚州境內驅逐,勢必要遭到上天的懲罰。

才來揚州不久的司馬朗和剛當上揚州刺史的張昭怎麽都沒想到,好不容易完成了對揚州的平定,居然還會面對這樣的麻煩。

可喬琰卻好像絲毫也沒被這樣的挑釁所影響,照常處理著揚州地界上的拜帖,直到在兩日後來到了那酒樓之前。

此地早在昨日就已經處在了重兵把守的狀態,又在此刻隨著喬琰的下令全數退去,變成了空無一人的狀態。

圍觀的群眾都只能遠遠看著那座被清場了的酒樓,只恨不能長一雙千裏眼,以便看清這其中即將發生的交鋒。

喬琰抵達後不久,他們便看見那江流之上正有一根竹竿由遠而近地漂浮而來,竹竿之上依稀立著個灰衣白發的道人,手中拿著另外的一根竹竿。

隨著那身影漸近,他們更是清楚地看到,此人當真就是只靠著這兩根竹竿便穩穩當當地站立在水上,有如乘著一艘小船一般抵達了岸邊。

在他行到喬琰面前的時候,端的是一派廣袖風流的神仙做派。

“勞大司馬久等,不如我等上樓一敘?”

他擡了擡手,想到喬琰還讓人對著酒樓做出看守,預防他做出了什麽花招,左慈便只覺好笑。

人人都說喬琰乃是執掌風雲的人物,卻也有此等膽怯的時候。

在他此番發起邀約的時候,她的目光還依然停留在他所乘坐的竹竿上,未曾立刻挪動腳步,像是已經因為他的出場方式驚了一跳。

但還沒等左慈對此表現做出什麽評價,他又忽見喬琰的臉上露出了個微妙的笑意,“原來烏角先生也喜歡做些先聲奪人之事,那真是和我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也有一份驚喜想要送與你。”

喬琰伸手朝著那酒樓指了指,說道:“我這人本就不太愛登樓,聽聞隱士高人喜歡幕天席地而坐,更不打算在那樓中與會。原本我還有些不信此言,但看您連船帆都不用,就用竹子渡江,只覺傳言不假。那我就可以放心一試了。”

她手還未收回,忽然打出了一個響指。

左慈本還覺得她在玩些故弄玄虛的花招。

然而就在那響指聲音結束的一瞬間,一種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驟然從那酒樓的方向傳了過來。

就在左慈的面前,那原本還用青磚砌成的小樓毫無征兆地炸裂了開來,伴隨著燒灼的火光和令人耳膜震動的巨大聲響,險些驚得他拔腿就跑。

若非是他試圖維持住形象的本能讓他還依然將腿牢牢地紮在地上,他此刻早已如那些圍觀群眾一般倒退到數十步外去了。

這是一種何其可怕的場面啊……

在這個並未挪動開任何一點距離的視野中,那本還臨江而立的二樓小樓,只是須臾的工夫而已,便已徹底坍塌了下去,只有沖天的煙塵和被拋擲飛濺出來的石塊證明著其絕非是個偷工減料的存在。

煙塵還未消散,轟鳴聲響也仿佛尤在耳畔回響,喬琰的聲音又已傳入了左慈的耳中:

“烏角先生,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一談了。彈指間灰飛煙滅,此方有神仙本色,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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